我就说你办事糊涂!语音条里丈母娘的声音,像冰锥一样扎过来。叶先生可能怎么也想不通,两个月前还一片和谐的订婚宴筹备,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。
11月9号的星辰厅,已经有人搭桁架了。婚庆公司的人一句话,就把他钉在了原地。两百多张印着烫金字体的请帖,早就散了出去,此刻像一张张无形的网,把他勒得喘不过气。
事情说起来不复杂,八月底的时候,他和酒店销售谈得相当愉快。星辰厅,日子,桌数,报价,一切都像是量身定做。销售最后那句定金可以后补,在当时的叶先生听来,简直是人情社会最温暖的注脚。他甚至都懒得保存截图,觉得一诺千金这种事,总该还存在于人与人之间。
可现实很快就教会了他,商业社会里,没写进合同的善意,比风中的承诺还要飘渺。十月底,另一对新人带着全款和进场费,轻轻松松就拿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宴会厅。酒店给出的解释冰冷且坚硬:没收到定金,就只能算是询价。
法律上讲,酒店几乎无懈可击。没有书面合同,那诱人的口头承诺就构不成法律意义上的要约。你想要锁定热门档期的稀缺资源,却又不想先付出锁定的成本,这无异于在旺季的商业浪潮里裸泳,风险自担。酒店倒是给自己留了点余地,承认应该提前告知一声,这句轻飘飘的话,算是对缔约过失这个法律名词的一点点遥远呼应,但对叶先生的烂摊子,毫无帮助。
真正的战场,早已从酒店大堂转移到了家庭内部。丈母娘那里,女婿的靠谱形象瞬间崩塌。未来的妻子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,每一次劝解都显得苍白无力。叶先生现在是两头烧,一边要通宵刷新酒店APP,指望在11月的黄道吉日里,从郊区偏厅里捡个漏;另一边又盘算着怎么去告酒店,可手里除了那段消失在聊天记录里的对话,几乎什么证据都没有。
我们似乎总在怀念那个靠一张脸、一句话就能办成事的年代,觉得那里面有温度,有人情味。但当真金白银出现在天平的另一端时,那点所谓的人情,往往是第一个被牺牲掉的。酒店销售那句可以后补,或许并非刻意设套,更可能是一种圆滑的业务话术,既能留住潜在客户,又不妨碍自己接待更爽快的买家。
真正让人后背发凉的,是这种口头承诺被默认无效的游戏规则。它考验的不仅是一个人的判断力,更是对这个社会的信任底线。那个销售也许早就忘了对叶先生说过什么,他每天可能要对几十个客户说类似的话。可对于叶先生来说,这却是他整个婚礼仪式的基石。
给所有后来者的提醒其实很简单:婚宴场地这种东西,和春运的火车票没什么两样,付款才是硬道理。所有听起来很美的口头许诺,都得笑着请对方把它变成白纸黑字。如果对方含糊其辞,那就得立刻拉响警报。
至于叶先生,当务之急根本不是争那口气。婚礼的日期不会停下来等他打官司,换场地、重印请柬、安抚长辈,每一步都是在和时间和崩溃的情绪赛跑。止损,远比讨一个说法来得更为紧迫。那口咽不下去的气,等婚假结束,再去慢慢地讨吧。
话说回来,销售随口一句定金可以后补,你真的会当真吗?
